这是一个不同于往常又和平日有几分相似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眼前的黑暗突然转变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资料图)

燃烧的废墟，滚滚的硝烟，我再一次手握着染血的手枪，口中依旧喘着粗气。

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倒在我面前的不只是父亲，还有母亲。

“你这个杀人魔......”

满脸鲜血，双眼翻白的父亲抬起头，脸上明明是笑容，但看起来就像是强行扭曲而成的铁皮一般，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气。

“连你的父母都不放过......你这个畜生......”

此时母亲也抬起了头，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和父亲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僵硬无比，好似一个行尸走肉。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我变得格外地脆弱。我不停做着深呼吸，平复我疯狂跳动的心，我感觉到嘴唇在发颤，四肢冰冷，几乎感觉不到我的手还握着的枪，无论身边的火焰如何燃烧，我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你们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就是你的借口？”

父亲的头一扭，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转落到了自己的背后，只剩皮肉相连，他先是抬起了一条腿踩在地上，然后像是拼命猛扑一样把上半身向前甩动，脑袋连带着砸到我的面前，我清楚的看见，即使是如此，满脸尘土的他依旧在朝我狞笑着。他的另一只腿颤颤巍巍地跪着，双手撑地，刷地一下弹了起来，像是一个脱线木偶一样朝我靠近，把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肌肉爆裂的双手伸向我的脖子。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去寻找那已经在冰冷中迷失的食指，抬起手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父亲再次倒地，而我顺手朝准备起身的母亲开了一枪，她的动作瞬间被打断，像个散架的衣帽架一样，以一个人类无法完成的姿势倒在地上。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杀了你们。”

突然，他们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从被打破的窗户中呼啸而过的冷冽狂风。紧接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突然消失，而站在我面前的，变成了“我”。

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笑容，周围突然一阵大风将火焰吹得疯狂摇曳，我知道，这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峙。

“你......该死了！”

他飞快地冲到我的面前，再次以我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掐住了我的颈脖，但是这次我并没有反抗。

“你还真是热衷于掐脖子啊......”

我的声音如同泄了气的喷灌，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一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我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会死在这里。”

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但下一个瞬间他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我的脸上既不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惊讶，也不是对所经历的事情的痛苦，更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轻松又有点小无奈，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的同情的微笑。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

我落在地上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不停地扣动着扳机，一颗一颗子弹穿透了我的身体，击碎了我的骨骼，我能感受到内脏在自己体内破裂开来。我再次倒在了地上。

但很快，我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我脸上不变的微笑以后，他显得更加狂躁，捡起地上的钢筋直接刺穿了我的腹部。

腹部传来了一阵难以诉说的撕裂般的剧痛，我的口中涌出鲜血。

我撑着颤抖的身体慢慢向他靠近，手边已经没有武器的他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他再次想要伸出双手掐住我的脖子，企图以同样的方式把我杀死，但我这次却抢在他之前张开双臂。

抱住了眼前的“自己”。

“你在干什么啊！这种力气可杀不死我啊！”

我很感谢45一直不厌其烦地回答我那些重复或者看起来不同其实本质相同的问题。我一直在反思，为什么，我会总是梦到这个地方，为什么梦里我总是如此不知所措，为什么我的父母总是对我发出毫无道理的责怪，为什么他们会变成“我”，为什么那个“我”会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在45面前我总会在得到本该令我满意的答案以后，依旧陷入忧虑，而45为什么总是微笑着给予我相同拥抱，给予我相同的答案......

在一次次的重复中，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眼前的“我”只不过是我的心魔罢了，他只不过是在遇到格里芬的大家前，那个浑身沾满鲜血，混乱又迷茫的我的缩影。

因为父母教育的影响，我总是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总是不自觉地想办法把一切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然后陷入无尽的自我糟践当中。说来可笑，这就是我过去的状态。我明明很清楚，却怎么样也脱离不出来。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明明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却无论也无法忘怀。

离开那个家以后，每当我的双手染上一名敌人的血液，我都在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生活就是这样的......然后只是轻松地把错误归结于战争。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的对与错，但我只知道，即使我总是这么想，但这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让自己还有理由呼吸下一口空气，还有理由看到明天的太阳。

实际上这只是解决了表面的问题，我的内心深处，依旧憎恨着我自己，我夺走了那么多生命，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梦中的“我”总是在审判着我，如果我放开双手，接受眼前的生活，安于曾经那个狭小的鸟笼，然后在被送去战场以后只是欣然接受死亡。

这一切是不是就能简简单单地结束？

即使我遇到了45，遇到了格里芬的大家，我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坚实理由，我也对生活产生了无尽的渴望......但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希望我死去，希望我随着自己的罪孽一起消失，因为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和这些姑娘......这些坚韧而富有生命色彩的灵魂们在一起享受快乐。

她们越是显得纯洁，我越是自卑，越是感到良心剧痛......所以我一开始才会对一样因为目标而不择手段的45感到亲近，从而尝试接近她吧。我想要和她相互交换自己身上的污秽与黑暗......但却在了解这个坚贞不屈且闪亮夺目的生命之后自愧不如，对自己曾经将她视为同类的行为感到悲哀，感到自责。同时也对这个如今让我沉沦的女孩产生了向往。

我想要追随她，我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到答案，我觉得她能救我，因此对她产生了依赖。

我非常感谢她的不离不弃......现在想起她过去的反应，其实她早就将我看透，对于我想的事情她什么都知道......而她在知道我那愚蠢的意图以后，依旧选择接受了我。

而面对我的疑虑，她给予我同样的回应的含义只有一个......就如同她一直说的那样。

“我保证，你有资格和我们在一起，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无论什么时候，至少我，UMP45会全然接纳你。”

而我现在正要做的，正是她一直在劝导我的，如今的她已经做到而我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不要总是陷入无限的自责，你需要放过你自己......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愣住了，并没有继续对我发动攻击，当然了......因为他是我啊，我现在心里想的话，不用口头传递，他也已经一清二楚。

我抱紧了他。

“抱歉......你一直在等我这样做吧？”

听到这，我听到他开始呜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痛苦。

“抱歉，一直把你当做异类来无视，甚至将你驱赶......你一直很寂寞吧。”

我松开了他，向他伸出来手。

“对不起......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们一起......和大家生活吧！”

周围的火焰突然熄灭了，天空变得湛蓝，脚下堆满血污的泥土也变成了生长着无数凤尾兰的清新草地，此时眼前的废墟变得不再压抑。

“嗯，说好了......”

他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嘴一张一合，念出了那个曾经我极度排斥的名字，但从今天开始，这个名字我愿意全然接受。

紧接着，我睁开了眼，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只不过是一个梦，但却又是如此重要的一个“梦”。

而45依旧在我身边睡得香甜，看着她那柔顺的灰棕色长发，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

“唔......嗯......”

她发出了甜美的声音，那深邃而美丽的暗金色双眸缓缓睁开，好似一个出自世界上最资深的工匠之手的精致人偶。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从她有一瞬间颤动的眼神中我得知，她已经从此刻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改变。

她知道我做到了，她知道眼前不是那两个人的任何一个，而是他们的结合。

“早上好......”

她也念出了那个名字......果然，她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

“嗯——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

她一边走向准备接我们的专车，一边伸了一个懒腰。

“小心一点，不要摔着了。”

拖着行李箱的我看到45的脚步有些蹦蹦跳跳的感觉，就知道她现在心情特别好。

也是呢，因为今天对她来说，发生了两件好事，一个是我的改变，而另一个......是我们即将踏上环球的旅程，好好度过一个蜜月。

“知道啦，你走快点，人家在等着呢。”

“好好好，我的45姐。”

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我们就和大家说好了，等到我们度蜜月的时候，要去到世界各地，曾经格里芬的伙伴们居住的地方，她们也答应要好好招待我们，给我们一个惊喜。

“她们说的‘惊喜’是什么呢？”

我笑了笑，不禁有一些期待。

“去了不就知道了，着急什么？”

45背着手，一步一步地领着我向前走着。

“真期待啊，接下来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45突然笑了笑，抱住了我的右臂。

“是呢，你就好好期待吧♪”

她突然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我们的......慢，生，活~”

突然，我感觉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丝冰凉，于是便抬头看去。

雪，洁白的雪，绵绵密密的雪，芝麻大的它们轻轻落在我的身上，它们是如此地温柔。细雪化成水滴划过我的脸颊，只留下了凉丝丝的触感，雪带给我的一切就如同眼前这个灰棕发少女对我的无形的爱......如此地醉人。

她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看着我这个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她就这么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过了半晌她才从那薄薄的嘴唇中说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Fin